九峰：谈华人学中文的故事

　　刚到凤凰城的时候，凤凰城的中文教育规模还比较小，那时希望中文学校（旧称坦佩中文学校）和现代中文学校加起来学生也不过200人。当时一方面华人社区规模没这么大，另一方面也有不少家庭不重视孩子的中文教育，所以当孩子上中文学校的时候我除了是个积极的家长外，也写过两篇呼吁华人应重视下一代汉语教育的文章，特别是《海外中文教育要珍惜难得的双母语教育环境》在网上曾流传一时。

　　此文一经刊出还真起了点作用，我周围的一些朋友原来抱着我们又不准备回国，学中文干什么的想法，要让孩子有一个快乐的童年，不逼孩子学习，自然也不去中文学校。后来在我的影响下，虽然住的离中文学校相当远，大家还是carpool坚持把孩子送到中文学校去了，我挺欣慰，也为多几个传承中华文明的华人孩子感到高兴。不经意间十来年过去了，现代和希望两所中文学校各自都有了近千人的规模，给人以中华文化生生不息的感觉。

　　不过前一个周六遇到一位朋友，我问今天没去中文学校吗？她说早不去了，我们几家都不去了。话不投机半句多，为什么不去好像不是我的生意。这儿说”话不投机”来自一句笑话，某些海外华人以骂中国为时尚，特别喜欢在网上挖掘国内的负面消息用做消遣自娱自乐的话题，每次朋友聚会都比着看谁骂中国骂的凶。于是有一个朋友提出一个比较典型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对事儿不对人非常具有代表性，于是就收入了我的文章）。这个问题是，中国经济繁荣，但是中国没有人权；墨西哥经济萧条毒品泛滥，但墨西哥是民主国家，墨西哥有人权，如果让你选择移民你是选择中国还是选择墨西哥呢？

　　有了这个铺垫大家心里该明白了，都选择去墨西哥了自然用不着再去中文学校。按理说别人上不上中文学校关不上我什么事，但是这事在华人圈里还有一定代表性，特别是我还把他们当朋友，也为孩子们错过这个阶段感到可惜，所以总想写点什么让他们明白一些道理。

　　我教过的学生有来自与中国有生意往来企业的，有准备去中国旅游做生意的，还有娶了华人老婆的，但是最引我注意的还是本身就是华人的学生。

　　华人学生占全部学生的1/3左右，大部分父母是粤语老侨，子女顶多能听懂一点粤语，普通话一点都不会。其中有一位只知道自己的中文名字，在Mayo Clinic工作的医生，工作挺忙，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突然决定要捡回老祖宗的语言，医生不差钱差的自然是时间，由于工作太忙，终于学期快要结束时，知难而退找了一个接口不来了。还有一个马来西亚华侨，不仅自己来了还带着白人老婆一起来学。有一个代理船运报关的公司因为有太多的中国业务一下送来4位员工，其中包括一名华人和一名日本人。

　　成年人学外语难学中文就更难，尽管这些华人多多少少都有一点中文背景，比西人接受中文快一点，但是习惯了拼音文字，要记住象形文字堪比爬高山，没点儿耐力和动力恐怕是不可能的。不像我们当年学外语是为了考大学，出国没办法，即使如此我们大多数都是经过了经年累月地学习，还学了个哑巴英语。在美国成年人学中文能坚持下来的凤毛麟角。

　　我们成人中文班里有一个未成年初中学生，父亲是从德国再移到美国的海外第三代华人，自然一句中文都不会讲，母亲8岁从台湾移民美国，中文也不是太灵光，但是他们痛定思痛体会到当年他们的父母没有让他们学中文给他们带来的终身遗憾，一定要让自己的孩子会说自己的语言。孩子就是孩子，加上家里母亲那里有一定的语言环境，这个华人孩子是我的学生中学得最快，语言能力最强的。

　　这也间接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如果你错过了学习语言的最佳年龄，不仅事半功倍，而且几乎是不可能的。我们班上能够坚持下来学习中文的一个成年华人都没有，基本都是学过一个学期就知难而退，再也不来了。倒是有两个岁数比较大，出于爱好，学着玩儿，一直坚持着。还有一名短期在美国工作的印度女孩有非常强的求知欲，还在学着呢，进步也很快。

　　孩子学不学中文关键在父母，如果父母鼠目寸光或者自己根本就看不起自己的文化，等孩子长大想学的时候可能就晚了，时间流过去是不会再流回来的。忙着给孩子攒钱，但是你攒再多的钱也买不到后悔药。

　　海外中文教育要珍惜难得的双母语教育环境

　　研究表明，我们的大脑在处理语言学习的过程中童年和成年有着很大不同。童年学习多种语言时，大脑是用同一片区域来处理不同的语言，因而能发展出纯正的双或多母语，而人成年以后再学另外的语言，大脑就必须另外划出一片区域来处理语言学习，学习效率也就大大降低了。作为移民第一代恐怕都有学习外语痛苦的记忆和熔入当地文化艰难的体会。学习语言应该是越早越好，大约9-12岁以前学第二种语言就可以学成不带任何口音的双语 – Truly Bilingual 。

　　海外华人家庭为子女双语教育提供了一个绝好的语言环境和文化环境，如果能够坚持中文母语教育和母语会话，孩子可以自然而然地掌握纯正的双语能力并必将受益一生。英语和汉语是世界上使用最广泛和使用人口最多的两种语言，正在崛起的中国近年来已经和美国一起成为拉动世界经济增长的火车头或双驾马车。随着中国经济文化对世界影响不断扩大，和无处不在，散布在世界各地占世界人口五分之一的华人的推动，中文在本世纪无疑将成为和英文一样同等重要的语言。

　　双语学习在智力，记忆力，逻辑思维能力对孩子的培养方面都具有巨大的帮助。汉字作为像型文字和拼音文字不同，需要大脑不同的功能去处理，就象使用筷子使人的手指更灵巧一样，使用像型文字是人的头脑更机敏，并且在无形中促进大脑多功能的发育。中文有助于逻辑推理是不无道理的。有一位朋友的女儿，以SAT和7门学科SATII近满分和总统奖的优异成绩进入哈佛大学，她总结女儿成功经验有一点特别值得我们华人家庭借鉴，说来很简单，就是让孩子一开始学数学时，就学会用中文九九乘法表算题。

　　孩子刚开始学数学的时候用中文思考还是用英文思考看来是一个与数学好不相干的事情，但其实这里的学问大了。3X5=15，如果用中文去想只要两秒，三五十五， 共4个音节，但是你如果用英文去思考，three times five equal to fifteen, 共13个音节，每两个音节用一秒，加上句子长了中间还要停顿，同样的问题英文思考就需要量8-10秒钟，数学的运算效率就要差4-5倍。由于开始时有中文数学基础，这位朋友的女儿数学天份很快显现出来，连跳两级，从此在同龄人中这种领先的优势一直延续至今。乘法口诀是我们从上小学开始一直到老，无论是大学教授还是市井小贩，只要和数字打交道恐怕都离不开的工具。如果你留心一下中国人和美国人的计算能力的比较，你会发现有惊人的差别，大部分美国人离开计算器恐怕就不会算帐了，而中国随便叫一个不识几个字的小贩，常买菜的老太太，其口算能力都不比美国的数学老师差。另外一个重要的现象就是在国内上过几年小学的孩子，到美国以后，数学都是班上最好的。

　　在北美华人聚居的地方大都建有周末中文学校，但仍有为数不少的华人家庭不重视子女的中文教育，典型的理由是我们又不准备回中国，学中文有什么用。许多年轻的家长大都不知道，如果孩子将来准备报考好的大学，初三或八年级就必须开始选修一门外语。与其等孩子语言能力已经基本成型后再去痛苦的开始学一门语言，还不如一开始就让他在日常生活中把中文母语学好将来作为学校的外语。掌握一门外语给孩子将来的可能带来更多的机会和更宽广的视野。一个朋友的孩子小学时回国学了一个暑假中文，后来就停了，没想到她现在就读的密西根大学可以参加中文水平考试，她在听，说方面还凑和，写就不行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考了一下，居然考得还不错，学校给她免了六个学分，免学分就等于免学费和时间。

　　还有的说不是不想让孩子学中文，只是孩子不想学，不愿逼他。美国是孩子的天堂，不愿让小时候被逼着学习的痛苦经历在孩子身上重演。周末上中文学校家长和孩子的确都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但养成习惯就不觉得辛苦了，而且不论大人还是孩子在中文学校都可以交许多朋友和参与其他社交活动，使生活更充实和丰富。其实美国也不是不逼孩子学习，比如说如果孩子不想上学，你就不让他去，那你就违反了义务教育法了。进入高中以后，学校会给你许多人生的选择，比如你想混个高中毕业，应该还比较容易，课目不多负担不重，不过现在的AIM考试也使许多人混不过去。如果毕业后只想进入社区大学就要多修一点数学和技能课程。如果准备上一般大学，数理化，生物，外语等等是必不可少的。如果要具有一定竞争力的大学，除了要修完高中必修的课程外还须选修一些大学准备课程，荣誉课程，进阶课程，准备PSAT，SAT，ACT什么的。如果你的目标是长春藤大学，你就做好吃大苦耐大劳的准备吧。除了前边提到课程外，四年的高中要准备在三年内读完，并且考完所有SAT，SATII，ACT，最后一年基本用来预修大学课程，高中四年要保持所有高中课程尽可能高的GPA，除此而外，还必需积极参加参与课外Club的活动，尽可能展现领导才能和发展自己的特长，另外还要抽出时间参加每学期至少几十小时的社会公益义务工作。只要你有精力，学校给你无限地挥洒空间。孩子还有时间玩吗？恐怕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从这一点上讲，在美国要上好大学的孩子绝对不比国内只管埋头学习的孩子轻松。不过这是孩子自己的选择，是自己逼自己。

　　趁早期孩子学习不是太忙的时候，逼他们学学中文，忙一点，养成好的学习习惯，通过学中文，提升记忆能力，到高中真忙起来也比较容易适应。较早的起步更容易培养孩子的乐趣和习惯，如果很大了才开始学，可能会产生比较大的压力。在美国白人相对比较重视教育，黑人就差很多，从最近的犯罪统计来看，黑人中有12.6%的人在30岁以前要在监狱里度过一段时间，而白人这个比例只有1.7%。好的工作绝大部分被白人占了，黑人西班牙裔只能做些低级收入低的工作。我们的孩子应该以谁为伍呢？

　　还有一种人本身对自己的祖国，自己的母语不屑一顾。自己好不容易摆脱了穷苦落后的中国，怎么可能让自己的下一代有任何一点机会重回苦海。于是在自己的生活中尽可能去中国化，中国什么都不好，美国什么都是好的，就连吃洋人自己都认为的垃圾食品也觉得比中国的山珍海味香。从面子到里子都尽可能把自己打扮的很美国，只恨自己的皮不能染成白的。好象这样一来自己就成了真正的美国人，高出中国人一等。偶然回躺国更要显示自己高贵的身份数落曾用血和汗供养自己出人头地的故土的不是，当然少不了被自己的父兄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把这个数典忘祖的东西打出去。于是更有理由断了中国的根，发誓不再回中国，不再让自己的下一代再去讲那下等人的语言。对这种只想当洋奴的人，不学中文也就罢了，只可惜了无辜的孩子。

　　有许多领养中国孩子的美国家庭为了不让孩子断了中国根，都尽力把孩子送中文学校学点中文或请个中文家教。他们之中有许多家庭并不富裕却要承担额外的费用和精力使孩子更象中国人。不管孩子的中文教育成效如何，他们这种精神足以让那些不耻于自己文化的人汗颜。这也正是多元化，开放的美国社会成功的重要一面。

　　还有许多家庭虽然也送孩子去中文学校，但和孩子交流时却用英语，不知是自己想多学些英语呢？还是怕孩子到学校忘了怎么讲英文。其结果是自己从孩子那得到的英语十分有限，恐怕永远改不了自己的Chinglish，而孩子的中文母语教育就大打折扣了，得不偿失。

　　重视教育是中华文化的优良传统，把孩子培养成双语人才是我们海外华人不用争取就有的得天独厚的条件，为孩子珍惜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吧。又快开学了，如果你的孩子还没有开始学中文，准备准备下学期去中文学校吧，还等什么？

　　人民日报海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