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增祁：故乡行（十）–杭州行之一

　　从无锡到杭州，汽车沿着太湖边疾驶，田园间佈满了四，五层高的各式新楼房，这裡就是人口稠密而又富有的杭嘉湖地区, 即便是冬天，田野里也是一片繁忙景象，一片片的塑料薄膜下，培育着各种秧苗；一座座玻璃棚内，人们在採摘新鲜果菜；拖拉机在远方土地耕耘着，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春播作准备。如今这裡的农民，实行科学种田，一年四季已没有农閒与农忙之别，科技进步给农村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加上养猪，养鸡，养鸭，养鱼虾螃蟹及多种副业，据说农民的年人均收入已达20万人民币以上，超过了城裡工人的收入，不少家庭有了自己的”桑塔纳”，这都是发生在最近10年的新变化。这些变化的发生主要在于政策的变化和人们思想的变化。 过去农民种地，工人做工，商人经商，当官（干部）的管老百姓，天经地义。如今，有了新的观念，做事以经济效益为中心，打破了行业界限，人们可以按照社会的需要去做你喜欢的事，不仅在中国，还可以从全球的角度去寻求发展。于是，给每个人都创造了无限的机会。

　　　　　　　　　　　　　　　　杭州附近的新农村住宅
　　有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毕业后回到农村养鸡，后来又顺应市场需要改养鹌鹑，积累了资金后，又立足国内，涉足猪饲料行业，成为全国饲料大王.。之后，他又进军金融业，建立了银行，成为全国富人榜的前10名。这样的事例成百上千，这些人的富裕，不靠老子，不靠贪腐，靠的是智慧，幸劳和机遇。当然，他们都经历了苦难和风险，才获得了成功，我钦佩他们。这就是市场经济给中国人民带来的无限活力，就是中国为什麽过去那麽穷，如今那麽多人富裕起来的根本原因。回顾在我工作的计划经济为主导的年代裡，这些想法和做法都是不可能的。不是因为我们这一代人笨，主要是思想被束缚在一个圈子裡，听党的话，服从组织安排是做一个好人的准则，这就是有名的”驯服工具论”。过去认为这话有道理，现在想想，一个社会，人人都变成了工具，就像一个大工厂，周而复始地生产同样的产品，这个社会还会有什么生气，还会有什么步可言？
　　现在看来，中国人在反封建的道路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孙中山推翻满清封建王朝虽然已经100年了，但封建统治那一套思想体系对中国社会的的影响还十分深远。就当官的（各级领导人）和老百姓的关係而言，有的当官的懂得自己是人民的公僕，是老百姓的钱养活着他，应该多为百姓做事；而不少当官的把官位看作是上级的恩惠，于是对上阿谀奉承，对百姓疾苦问之甚少；有的甚至自认为是天子，百姓只是他的臣民。再看看中国的老百姓们的观念，县太爷，省衙门，天子皇上的意识仍然根深蒂固。正因于此，中国才会出现三呼万岁万万岁，个人崇拜发展到极致的时代。没有中国这样的社会基础，文化大革命是不可能出现的。我想起上世纪70 年代遇到的一件事。当时中国南方煤炭供应十分紧张，毛泽东主席提出要”扭转北煤南运”，于是，我们三个工程师去广东省调查研究，寻找可以建设煤矿的地方，广东省地方政府也十分重视和欢迎。有一个星期天，我们去广东阳山县调查研究，当我们从井下走出矿井的时候，当地群众和许多学生站在那裡高呼毛主席万岁，搞得我们三人不知所措，赶紧和学生们握手，从他们手中抢过扁担，和他们一起挑运煤炭。其实我们下矿井和毛主席万岁毫无关系，只是老百姓把北京来的人都看成是”天子”身边的人，是带着”皇上”的旨意来的，他们的思维方式还停留在过去的年代里。
　　40多年过去了，通过改革开放，人们的思想有了很大的进步，但谁又敢说人们头脑中的封建意识已经肃清了呢？我认为无论是领导人或是平民百姓，都还远没有摆脱掉封建文化残馀的影响。就以现在中国普遍流行的请客送礼以致发展到贪污腐化的恶习来说，老百姓为了想看个好医生或到政府部门好办事，就去请客送礼，送红包；基层单位到上级单位申请一个项目也是这样；这倒不一定是被送礼人的要求，可怜的是老百姓受封建文化的影响，不得不”自愿”（但又不情愿）作出这样的”奉献”。且不知，这种做法助长了那些不法之徒，危害了一些意志薄弱的人，更危害了整个社会风气，有的人还把这种坏风气带到了国外。我感到美国人在这些方面比中国要好得多，申请福利，看医生都不用请客送礼，工作人员大都笑脸相迎，笑得那麽真诚，使你感受到被尊重。他们知道做公务员不是对群众发号施令，而是为群众办事。他们都经过认真培训，不得对任何人以歧视，也不允许借办公事收受礼品，我在美国看到了实实在在的”为人民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