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增祁: 忆儿时过新年

凤凰城　崔增祁

　　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常常会想起儿童时代的趣事，那是一段开始懂得一点人生却又十分䑃胧的时期。我的儿童时代应该是在上世纪四十年代，那时我生活在上海。过年是我一年中盼望着的最快活的日子。新年前后学校放假，不用上学，那些天还不用做寒假作业，不用天天被爸爸逼着交一篇毛笔字，全部时间都可用于玩耍，就如小鸟放出了笼子可以自由飞翔。过年前,大人一定带我们孩子去理髮店剃个头，到溷塘里去豁个浴,把旧日的肮髒清洗掉。那时大部分家庭没有洗澡设备，在公共澡堂洗个澡也是一种享受。那个年代人们平常日子很少上商店买衣服，过年家里总要给做一件新的衣服，我记得冬天我小时候还是穿棉长袍，外面套一件长衫，和现在女人的旗袍相似，这种服装还是清朝旗人留下的服饰。儿童时期个子长得快，新做的长衫不只过膝甚至都要拖到脚面上，以保证能用够一年。我找不到小时候穿长袍的照片，只有从网上找了一张当年穿长衫的男人的照片供大家想象。

　　年三十晚上是全家人坐在一起閤家团圆吃年夜饭的辰光。妈妈总要做出十菜一汤一桌完整的筵席，期盼着十全十美。一个红烧蹄䠙，一隻砂锅里炖的老母鸡、一条红烧鱼象征年年有余，红烧狮子头象征着团圆，还有醃笃鲜、栗子红烧肉，炒虾仁、毛豆炒冬笋、烧烤夫及青菜等。在吃年夜饭之前，把所有菜做好放在桌子上，放上几副碗筷和酒杯，点上红色的蜡烛和香炉，先请祖宗们用歺，全家人先后行跪拜礼，每人磕三个头。 等祖宗们用歺后，大家才一起坐下吃团圆饭。饭后孩子们跑到大门外嬉戏玩耍，在地上挖凣个小坑，玩弹子游戏。那时还没有电视，更没有春晚，全家人坐在一起聊天，围坐着搓糯米小汤圆，准备年初一早上食用，一直守岁到新年钟声打响，大人孩子在门口点燃了炮杖，爆竹声中辞旧岁、迎新年，驱完了鬼神，才回屋睡觉。
　　大年初一早上醒来，在枕头㡳下会发现几个红包，那是我外婆和爸妈在我睡着以后放在我枕头下面的。起床后就去给长辈们磕头拜年，当然是红包拿来。从初一到初五，家里客厅总放着花生、糖果、瓜子，亲戚朋友邻居们都会来拜年，坐下来説些祝福的话，我要乘机跑进去跪下磕个头，叫一声阿姨、叔叔，当然红包拿到手，说声谢谢。我爸有时也会带我去他熟悉的朋友家拜年，我见人就跪下拜年，我爸有时笑我磕头磕得太早，还没有等大人把话说完就磕头，搞得对方措手不及，他那知道孩儿那焦急的心情。红包到手我就玩我的去了。一个年过下来，红包的收入还是不菲的。这钱是我的小金库，爸妈是不动我这个钱的，但他们回家要看一下每个红包给了多少钱，为的是人情上有来有往，他们是要把钱给回去的。原来这红包只是给孩子们高兴的一个𨔼戏。我们拿着属于自己的钱去小人书摊前租连环画，买一包五香花生米，或是五香豆或棉花糖，就感到极大的满足和享受。有时去买几粒五彩缤纷的玻璃弹子打几个飞弹入洞。最后还是拗不过大人，指导我拿押岁钱买一支学习用的金星钢笔。
　　初一早上每人要吃一小碗加糖的小汤圆，也叫顺风圆，祈求新的一年万事顺利，全家甜甜蜜蜜、团团园园。中午吃麵，讨个幸福家庭长长远逺的吉利。从初一到初三，家里基本不做事，特别是年初一，这一天做事意味着这一年到头都是操劳的命，也不能扫地倒垃圾，甚至不倒马桶，那裡面有黄金万两，怕把金银财宝给带走。孩子们也不许哭，搞不好会一年😢到头。总之，新年伊始，规矩很多，所有的一切都是要讨个好的彩头。
　　随着时代的变迁，今天，人们好像天天在过年。不用等过年再买新衣服穿了，只要你喜欢，天天可以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吃得三髙（高血压、髙血糖、高血脂）病人越来越多，人们戏説有的人已成为久经（酒精）攷验的经常参加常委（肠胃）扩大会议的扶贫（瓶）干部。春节期间，人们不再是在家里团聚，而是利用假期举家国内外旅游，亲戚和邻居的互动减少了，代之以互联网上的电子贺卡传递相互间的友谊。不知从那一年开始，红包已发展成为人们送礼和行贿受贿的工具了。技术在发展，社会在进步，人们的生活越来越丰富。但是我对那童年时代的童趣仍保持着甜蜜的流恋和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