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丁:江屯往事(六)

于丁:江屯往事(六)

  小弟见杨瘸子来了,急忙跑回家通风报信。等我父母心怀忐忑地赶到”大消校”,看杨瘸子正瞅着台上,咧着嘴笑呢。好像一只眼睛看着我,另一只眼睛盯着三虎子、、、、、、。

   第二天,杨瘸子破例来到我家,对我父亲说:”这帮孩子演得不错呀,得让他们到咱们大队的各个屯子演去!”

  人家可是大队干部,他一发话,各生产队纷纷赶着大马车来请。我们坐车上,后面哩哩啦啦的,不少人跟车跑,有孩子,也有大人。有不少老娘们,我们走到哪儿跟到哪儿,演一场看一场。我们屯儿赶大车的佩才挤眉弄眼地跟我说:”大兄弟啊,你可把这些大姑娘小媳妇晃坏了,晃的都直尿裤子!”。我没听懂他说的尿裤子是啥意思,三虎子笑着说我傻。

   快到春节了,接到通知说公社的汇演只有两个剧团报名参加,另一伙儿是纳林大队的。

  纳林大队是我们公社学大寨的典型,大队书记老尹头是风云人物,公社广播站经常播放他学大寨的经验。

  三虎子打听到,纳林大队的剧团是书记老尹头亲自坐镇,他儿子领衔主演加导演,已经准备了好长时间了。还说老尹头已经跟公社领导说好了,他们要在演出当天占用场地,在公社大食堂彩排,晚上正式演出他们先演。我想这都不是事儿,我们在自己大队的各个屯子都演一圈了,不用彩排,让他们先演好了。

  要说干文艺这事儿,一是要有一点见识,二也真是要有一点天分,靠异想天开不行。

  那天晚上,纳林的第一个节目就演砸了。

  他们一定是电影看多了,突发奇想,模仿电影片头那组工农兵的雕塑。模仿雕塑可以呀,现在中国的、外国的,许多旅游景点,都有这种”雕塑人”。身上穿的脸上画的跟雕塑一样,忽然和你互动一下,还吓你一跳。

  那个年代,又是在农村,化妆都很简单,肯定出不了”雕塑人”的效果。那你也得有艺术处理呀,怎么上场如何下场,中间如何表现、、、、、。

  人家这工农兵也不唱也不跳也不说,仨人挤到一块从台口蹭咕蹭咕蹭咕就出来了,而且继续蹭咕,蹭咕蹭咕蹭咕绕场一周。中间演兵的是老尹头他儿子,好像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主演,在台上还一个劲地嘟囔着:”慢点,慢点,歪了,歪了、、、、、、”台底下的观众议论纷纷:”这仨人干啥的?””这你都不知道,维持秩序的呗!” ”演出咋还不开始呢?””傻逼,这不已经开始了吗?””那咋不说话呢?””可能是忘词儿了!”、、、、、、

  三虎子更可恶,说这仨人好像憋了泡尿,都夹着呢,所以不敢迈步。一会这仨人还蹭咕散了,三虎子说:”完了,中间那个已经尿了裤子了!”

  他们第二个节目是忆苦思甜,表现地主怎么剥削农民。”地主”先耀武扬威在台上耍了一阵,然后是受苦受难的农民上场,台下又一片哗然,小伙伴都惊呆了。那几个”贫下中农”居然穿的是中山装,四个衣兜都把兜里儿翻出来,每个人胸脯上和肚囊子两侧是白花花的四个方块儿。我是看明白了,这么奇葩的装束,是想表现”贫下中农”们都穿着带补丁的衣裳。可是这补丁也补的太不是地方了吧?

  ”谁是地主啊?””“穿长袍的呗!” ”那这几个穿吊兜服的是干啥的?” ”可能是警察,哎呀我也不知道、、、、、、”台下议论纷纷,乱作一团!、、、、、、

  我没心思看他们的表演,我们三十多大大小小的演员,都是第一次在公社的”星光大道”亮相,还要挨个看看服装、化妆、道具,还要安抚、鼓励、、、、、、。

  该我们上场了,开场是我和大弟、三虎子、大丫头的

  歌舞表演:”咱山村离北京千呀千万里,

山连山水连水连在一起。

我在山村望北京,

咱贫下中农想念毛主席!

、、、、、、”乡亲们不约而同地有掌声打起了节奏,叫好声不绝于耳。

  本来,我父亲年轻时就爱好文艺,长得又帅气,要不是遵从祖父的遗愿,一定要读到大学毕业,不准儿也当演员了。我四叔是家里的老小儿,就叛逆,中学没毕业就进了演艺圈。建国后先是在八一电影制片厂当演员,后来到了北影。演过不少电影,还得过华表奖。

  我家姐弟六个,都有点文艺细胞。那天晚上,除了我和大弟大出风头以外,十一岁的小弟《赴宴斗鸠山》里的李玉和、十三岁小妹《军民鱼水情》里的沙奶奶,也是锋芒毕露,成为晚会中的亮点。当然,光是我家这哥四个成不了一台戏,老赵家淑华的《山丹丹开花红艳艳》、蔡桂荣子的《草原上的红卫兵见到毛主席》、德喜的郭建光、章程的鸠山、、、、、、也都可圈可点,像模像样。

   还是我和三虎子演的《智取威虎山》最受欢迎,三虎子的座山雕更是超水平发挥。我看到杨瘸子坐在第一排,两只黑眼珠使劲儿靠在鼻梁子上,盯着三虎子看。怎么我父亲坐旁边了?回家父亲告诉我,说是杨瘸子约的他一起看演出。说是他已经找人给占好了地方。

  我一直背着思想包袱,十几年夹着尾巴做人,用现在的话说-——行事低调。不料想在这个小屯子,尾巴没夹住,这调整高了。公社上上下下都知道前姜家来了个老于头,老于头有俩儿子,老于头的大儿子会打球,会演戏、、、、、、。

  有一天,我从生产队的场院路过,忽然里面传来一阵歌声:

”咱山村离北京千呀千万里,

山连山水连水连在一起、、、、。

  是女声,啊?盗版!我趴墙头一看,沈富闺女小文、老齐头闺女莲子、大丫头他二姐,老韩家老四,围着三虎子唱的正来劲儿呢。一看见我,几个丫头像老鸹炸窝一样叽叽嘎嘎,一阵风似的跑没影了。剩下三虎子,满脸通红的站在那儿,喃喃的说:”她们非要跟我学、、、。”哈哈,我还从来没见过三虎子这幅德行,忙说:”好啊,好啊,把她们教会了,下次演出让她们也参加!咱们这个剧团就缺女声!”

  后来我听说,这事儿是沈富闺女小文窜动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跟三虎子悄悄地好上了。

   虽然杨七哥让我给会计姜二哥当出纳员兼给社员记工分儿。更多时候,还是得下地干活儿。这庄稼活儿本来就累,加上当时学大寨学的有点跑偏,总出花样,效率没提高,劳动强度更大了。

   苞米(玉米)是当地最普遍的粮食作物,怎么个种法庄稼人都再熟悉不过了。可公社非派来人指导,得先拉线,然后再刨坑,拉一次线刨一排坑,三天的活一星期也干不完。

  最痛苦的是铲地,原来的大锄头不让用,说是用大锄头脑袋离地面太远,草啊苗啊看不准。公社派的那个人挨个检查,谁的锄头杆也不准超过两尺。用这样的锄头铲地,脑袋比屁股还低,相当于文革挨斗的姿势。人家社员还有三虎子他们能半蹲着,我和大弟蹲不下,只能头朝下撅着。千辛万苦铲完一根垄,到地头一直腰,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回家一照镜子,眼里全是血丝,眼眶又青又紫,脸肿的没有了人型。

  母亲心疼啊!把父亲的一件皮背心拆了,给我们哥俩做了两副护膝,以后铲地脑袋控的受不了啦,我就爬,这样好受些。人生不就是这样吗,不能挺身迈步,哪怕是匍匐前行,也要走下去。

  那天杨七哥来我家,跟父亲说:”你家我这俩兄弟,我不让他们跟大帮干活了,给他们派个新任务。”杨七哥笑着说:”我那个大耳朵亲家说要借个人,到大队马场放马,人家书记发话了,让二兄弟去吧。大兄弟明天开始,跟长江的牛车积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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