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法西斯胜利70周年亚省特刊】慧明：东亚战场上民族精神的对决

【凤凰笔会】慧明

　　军力的强弱有时可以左右局部战场的输赢，但决定战争胜负的往往不是唯一的武器。所以讨论一下战争中的精神力量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本人不好军事政治，但冷眼回顾一下历史，也算是草民百姓对70年前抗战胜利的一种纪念。
　　这里讲的精神力量实际上是就参战国的民族精神而言。先看日本民族。不得不说日本的大和民族是世界上优秀民族之一，他们的团结、勤奋和敬业的精神以及屡创各种政治、经济神话，让世上所有的人种都对他刮目相看。这也许和他们所处的恶劣地理环境有关，地震海啸、面积狭小、能源缺乏，加上日本国民当初比较矮小的身材，有很深的心理自卑，使他们格外重视精神的力量，注重个体人的坚韧刚毅素质的培养。中国用孔融让梨教育孩子谦让孝顺的时候，日本正用民间故事里的一寸法师、五分次郎们教育后代，即便矮小也要凭信念和机智战胜强敌。
　　加上他们还有一个别国别族不具有的天皇信仰。这个天皇就是日本无数以弱制强，以小胜大的英雄荟萃，是国民心中的神圣典范，是任何东西都不能替代的。中国古代是东亚大国，自称皇帝，但他只是权力至高无上的行政长官。周边的小国即使独立，也只敢小心翼翼地说自己是国王，藩主什么的，做个行政部门的下属而已，甘心附属。而只有日本，不但学称自己是皇，还加了个”天”，管地还管天。旁人看来，这不过是井底之娃的自娱自乐，而对日本民族来说，这一字之别却是带领他们冲出岛国，走向世界的精神支柱。当年美国在广岛投下的原子弹虽然已经重创了日本本土，但许多地方的日军还在抵抗，直到天皇亲自通过广播宣布，日军才最后服从或投降或自杀。说日本是一个唯天皇意志是从，有痴迷精神信仰，有倍出勇士的条件的国家确实不为过。
　　但从另一方面看，身存环境恶劣，本身的生理缺陷，加上痴迷的信仰也会陷导致人的性格畸形发展，以致可以自大自私，残忍无度，无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类和生物。看日本人杀起海豚来，血染大海，哈哈大笑的样子，你想象不到那是一个文质彬彬，一说一点头的民族。所以在太平洋海战中，日本自杀机舍命冲向美国军舰的举动让美国海军目瞪口呆，因为他们不能理解日本飞行员为什么会放弃生命来达到目的。美国本尼迪克特曾说：”在美国曾经全力以赴与之战斗的敌人中，日本人的脾气是最琢磨不透的。”他琢磨不透的正是那种被信仰洗脑的那种畸形民族性。
　　明白这种核心理念后，就可以解释太平洋战争中很多日本人的作为了。珍珠港偷袭事件之前，日美还没有宣战，两国关系还算正常化。即使是后来的日本的联合舰队司令山本五十六也认为当时还不宜同美国宣战。但在天皇的事业之前，一切理智就被日本民族以我为中心的理念完全代替了:一面让大使可以像狗一样，蹲在罗斯福的办公室前，谄媚地解释日本不会同美国打仗的种种理由，一面又预先袭击了美国的太平洋舰队基地；连在美国读过书，深知美国的经济力量和国民性的山本五十六也最终毫无理性地走上了不归的战争之路。事后，军事专家们都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一个弹丸之国敢对有强大经济实力的美国主动不宣而战。原因其实不难找到，1937年日本向中国发动战争后，需要大量石油，而英国荷兰宣布向日本禁运石油，美国也参加了道德上的制裁。这极大地刺伤了日本已经膨胀的野心和心底以天皇为中心的自尊底线，才有了以后一系列不合理智的战争举动。
　　 再说美国在二战中体现的民族精神。美国是个被实用思潮笼罩的资本主义国家，无论政治经济，还是军事举动中，人的权利和利益是放在第一位的。然而一旦美国人的权利和利益在战争行动中受到打击，就是国家的名声和利益受到重创和侮辱，这以后以民族和国家为内容的故事就丰富了。如果我们今天仅从纪录片里看到全体美国民众政客对日本偷袭珍珠港，造成数千美国军人死亡的义愤填膺，对当时参政两院能一致支持罗斯福总统的参战举动还不能很理解的话—–两院很少能就某些问题能达到统一，那回顾一下2001年9.11后美国的情况就可以知道，一旦美国的利益和名声受到羞辱和损害时，美国从民间到政局会有怎样的反应或者说有怎样的民族凝聚力和反应！所以，想一下美国引以为豪的太平洋舰队基地被日本重创，几千名美国年轻士兵瞬间消亡，而美国那时还向日本提供物质和能源，谁不会恼羞成义愤，高举爱国主义的大旗呢！
　　除此外，美国还具备一种牛仔的侠义豪爽精神。就小而论，你的车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抛锚，会有一个你毫不认识的过路人为你停车帮忙，就大而言，他认为世上有不符合自己正直理念的卑鄙龌龊之事，总要出手相助，绝不认输服软。二战时组织美国空军志愿队援助中国抗战的陈纳德就是这样一位典型的美国牛仔。在去中国之前，他仅仅以上尉军衔退役，尽管抱负满腹，也不得重用，但在1937年看到日本没有理由找理由侵犯中国，便义愤填膺了。在没有经费，没有人员的条件下组织美国航空自愿队帮助中国淞沪抗战。这个志愿队没有国家背景，连现在雇佣军的地位都没有，当初大多数美国人都不理解陈纳德为什么帮助中国，打一场和美国毫无利益关系的战争。珍珠港事件以前的罗斯福总统还觉得陈纳德破坏了美国的战略部署，要军事法庭审判陈纳德。但牛仔就是牛仔，不管你怎样说，他总按照自己的理念像牛一样的倔强，结果呢，八年中，以500架飞机击落日本2500余架，自己还获得了美国少将的军衔，并获得了中华民国的蓝绶带勋章。
　　美国在二战中后来的战争举动酷似这位陈牛仔的经历。袭击了美军珍珠港基地后，日本全面向东南亚进攻，美国著名的麦克阿瑟将军也被日军打得节节败退，从菲律宾撤退到澳大利亚。作为当时的最高长官乘坐潜水艇灰溜溜地只身败退，麦克阿瑟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在澳大利亚恨恨和狠狠地说”我从巴丹出来，我还会再回去”。正是有这一口可贵的牛仔气让美国军队在澳大利亚舔干净了伤疤，日后又取得了瓜岛和中途岛战役的胜利，以及以后太平洋战争的胜利。说严肃点书面点，这口气就是战争中美国的民族精神。
　　再看中国在战争中的民族精神。中国无论大陆和台湾的历史书都称这场战争是抗日战争，是人家侵略我们，我们是抵抗。这个抗字出现在战争当中，确实让人想了很多。
　　中国民族精神中忍耐的成分很重，无论家事还是国事，只要不伤筋动骨，总是以忍耐乃至退让为上。别说今天也流行的佛家忍让理论了，就是看看这些在中国家喻户晓的俗语”忍为贵,和为高”、”小不忍则乱大谋”、”难得糊涂,吃亏是福,退一着让一步当下心安,非图事后福报也”，就知道为什么在中日战争初期会出现中国当局会一忍再忍，一退再退，拱让东北，放弃华北，龟缩陕北蜀地了。特别是当政者自以为读了很多宫廷史记三国演义的韬略，以为自己真有雄才大略，或肩负重任的时候，”小不忍则乱大谋”就成了处世名典，民族利益就仅仅放在口头上了。更有甚者，那些日本侵略者在中国扶植的汉奸战后受审，还恬不知耻地说自己是用忍耐换取人民的安定。
　　与日本人也喜欢挂”忍”字不同，中国不是把它作为个人修身养性的准则，而是作为一种保存既得利益的借口，这便为中日战争中，中方只”抗”而少攻，嘴抗脚退留下了注脚。
　　当然也可能是中国老百姓心底太善良了，遇到困苦总是拜着佛，总是想着”吃亏是福”。笔者下乡在江西听当地老人说，日本人来时将青壮年杀死填满了水井。而那地远离交通线，就是离现在的京九线也很远，当地也没有军队抵抗，有的只是山民的倔强，就这样被滥杀了。而像样的抵抗却一点没有。战争中我们的父辈颠沛流离没少拜佛，当局呢也为了大局一退再退，结果呢，善良忍让最后导致懦弱被人宰割。这实在是当时中国民族性的悲哀。
　　但另一方面中国人心底又是饱含民族自尊心的，中国百姓也许比美国人有更强的侠义正义感，只是不显露而已。打抱不平，除暴安良从来是深藏中国民间的信仰理论准则。这种民族自尊和自豪表现在市井生活里便是称外来侵略者为”番佬””小日本””鬼子”，在局部战争中就是国军淞沪殊死抵抗、台儿庄大战和八路军的百团大战。虽然武器不如日寇，军事素养不及他人，但抡起大刀片子，中国人一样能让日本侵略者胆战心惊。
　　说到这里，太平洋战争中各方精神依据基本清楚了。日本恃天皇信仰和个性顽强，目空一切；美国人因利益不轻易插手他人事物，但不排除一旦被惹恼，牛仔脾气一发不可收，绝不服输；而中国兼有日本忍耐顽强精神和美国的侠义精神，虽不特出强悍，但骨子里永远存在。
　　还是在战例中看各国的表现吧。
　　比如长沙会战到了末期，日军调动近40万军队攻击国军30万守军。日军目的很明白，攻下武汉广东后再拿下长沙，中国西南就没有了屏障。而对中国守军而言，长沙无险可守，但失去长沙就等于敞开了大本营的大门。一个是为了实现贪婪的野心，另一个是为了家乡的父老乡亲，谁意志更坚强谁就能取得战争的胜利。1942年1月，由于国军防线严密，暗堡交叉，让日军无计可施，最后让敢死队身绑炸药攻下国军阵地。但令日军胆战心惊的是，当晚国军同样组织身绑炸药的敢死队夺回了阵地，最后配合合围部队，击溃了日军。谁的民族精神更强一目了然。
　　第三次长沙大捷后，美国总统罗斯福给蒋介石发来了一份热情洋溢的贺电，同时宣布再次向中国提供5亿美元的贷款。其后，他还通过他的代表，驻华美军司令官、中国战区参谋长史迪威授予第9战区司令长官、第三次长沙会战的具体组织者、指挥者薛岳一枚美国勋章。这无疑就是当时国际社会对中国民族精神的最大信任和肯定。
　　八路军的百团大战在敌后重创了日军的交通线和守备部队，是抗战初期中共领导下的八路军一次重要的对日战役。但严格地说，这并不是一次严密组织的战役。虽然朱德彭德怀和左权下达了命令，但那是作为军人的民族责任所致，没有得到中共军委的正式批准。但战争打响后，各地的民兵游击队甚至老百姓欣然响应，说让小鬼子欺压久了，要让他们尝尝中国人的厉害，配合军事行动。虽然都是剪电线，挖铁路的行动，但却是当时中国百姓不服输的民族精神自发的流露。八路军的副总司令彭德怀后来受到指责，说是过早暴露了八路军的实力，其实这种指责却更加证明那种深藏军人心底的中国民族精神，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利益，可以舍生忘死，可以放弃功名利益和党派之争。
　　再看美日在中途岛的海战。战前，日本沿袭一贯的思维，想借中途岛的地形，诱惑美军入包围圈，全歼美军太平洋舰队。不动声色狡诈地像蛇逶迤盘行，想再次创珍珠港式的偷袭是日本的目的。因为自信的日本人不相信在六个月前珍珠港被损坏的美国军舰能够修复。但看起来大大咧咧的美国牛仔可能会受你第一次欺骗和打击，但不可能在同一条沟里跌倒第二次。美军通过不懈的努力，破译了日军的密码，除了72小时不停地修复战舰外，还设计了更大的反陷阱，导致日军被击沉4艘航空母舰。日本绝没有想到，仅仅在珍珠港袭击六个月后，它自己就从此再无可能在太平洋战场上发动攻势了。
　　看起来这些是军事力量的对决的结果，其实却是美日两种民族底气的决战。美国不服输的顽强狠狠地教训了东亚那个狂妄自大的战争狂人。直到今天，日本的安培还对美国摇头摆尾，以示谄媚之情，就是美国当年的民族精神让小鬼子长了记性。
　　中国军民也具备这种侠义的民族精神。1942年中国不顾自己面对日军的侵略的麻烦，还拨出主力支持英军在缅甸的防务。第一次远征军由于英军的退防导致失败，但中国人的顽强就在于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进而组织第二次远征，收复所有的失地，最后击败日军，取得远征胜利。让人难忘的是中国军队的精神，杜聿明将军率军撤退，1500名将士不愿拖累部队，也不愿被俘虏，结果自焚而亡。杜聿明将军”警闻此讯，不禁恻怆动怀难以自己”。孙立人将军还写了<知识青年从军歌》，后作为新一军的军歌。现在重读此歌，依然能感觉中国军民当年的情怀：''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此情此景让我们至今热泪不禁，为国人抗战英雄自豪。
　　有此精神支撑，中国不屈日寇欺凌，最后获得胜利就是必然的了。中美日在二战东亚战场中同时具备忍耐顽强的作战精神，但不同的是中国为捍卫国土和主权，美国为伸张正义，而日本只是为了扩大了的一己野心，虽然战事惨绝激烈，胜负却是可以想见的。
　　欺压他人，灭绝别国民族和精神可以一时得逞，但终究逃脱不了为人类正义的惩罚而被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