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自美国亚利桑那州立大学教员,亚利桑那华人历史协会副会长,杨立博士的文章)
1917年,美国约翰·潘兴(John J.Pershing)将军带来了来自墨西哥的527名中国难民。 这些人参与了美国对墨西哥革命党人潘乔·维拉(Pacho Villa)的惩罚性远征。潘兴(Pershing)要求官方向这些中国人提供难民庇护。1921年,其中一些进入了亚利桑那州。李伟焜(1878-1965)是亚利桑那州的华裔移民之一。 他定居亚利桑那州,在图森市的中国企业发展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李伟焜(Lee Wee Kwon)青年时代漂洋过海,到墨西哥北部奇瓦瓦省(Chihuahua)谋生,中年以后来到美国图森。他先后开办了三个杂货店,最后开办的“Pay’N Save”坐落在图森当年的繁华闹市,是他一生所经营的杂货店里规模最大、最成功的一个。李伟焜是20世纪前期在图森成功经营杂货店的一个粤籍侨商,也是一个晚年渴望衣锦还乡但不幸客死异域的“金山客”。
1899年,墨西哥于和清政府签署了《海上通航友好协定》。1902年两国间正式通航,华人随之大量涌入墨西哥。李伟焜大约此时和兄长李伟周一道来到墨西哥,在奇瓦瓦省落脚,以垦荒种植为业。当时,这里已经聚集着为数众多的华人,有的受雇修筑铁路,有的在矿山、园口谋生。
李伟焜于1917年从新墨西哥州哥伦布城以商人身份入境,在获得移民局批准后,乘火车去到图森,那年他40岁。李伟焜青年时长期旅居墨西哥,因而熟悉墨西哥人的民情风俗,会讲西班牙语,为他日后在图森成功创办自己的杂货店打下了基础。
李伟焜到达图森的半年之后,和另外三个李姓华人在图森的“老唐人街”合资经营YanLee Hing杂货店。1917年,图森“新唐人街”兴起,Yan Lee Hing杂货店显然是一家开设较早、在图森“唐人街”南迁之后,仍在“老唐人街”开门营业的华人杂货店。
李伟焜向移民局提交了申请在中国的儿子李华英来美国。他声称自己拥有杂货店的1000美金股份,并参与经营一年以上。他请两个著名的白人和店中的华人Lee How为自己作担保。有了这样显赫人脉的支持,李伟焜的申请得到批准,他的李华英于1920年1月抵达旧金山,通过天使岛上的移民审讯,登陆上岸并来到了图森。
李华英来在父亲创办的杂货店里专司卖肉,在每年注册的移民登记卡上记录自己的职业为肉案(butcher)。1923年底,李华英回国娶亲,1925年儿子李琪瑞出世。1926年重返美国前,他和怀抱儿子的母亲及妻子、妹妹、妹夫合影留念,于是留下一张除父亲之外的“全家福”。
李华英于1930年再度返国,协助族侄李寿群来美。然而李寿群在天使岛移民审讯时因“口供”不符,被“拨回唐山”。
李华英在20岁时才在美国再次见到父亲,感情相当生疏。可能因为父亲责备他没有完成协助李寿群来美的任务,他赌气离开父亲的杂货店,试图独立找工生活。但半年之后仍处于失业状态,在寂寞无聊地染上了“烟赌”的恶习。李华英在1939年10月至1940年7月间,被图森地方监狱收监。他晚年感染了肺结核症,于1967年去世。李伟焜一生克勤克俭,临到退休时却不能把自己辛苦创办的杂货店交给儿子继承,其内心的失望可想而知。
1921年9月2日,李伟焜再度申请侄子李业明以商人身份来美。这回他是以自己的杂货店李伟焜公司(Lee Wee Kwon Company)作担保的。该店坐落在11南大道和27街(South 11th Ave.and 27th St.)之间,这一带是操西班牙语的雅基族印第安人(Yaqui)的聚居区,李伟焜杂货店因而以服务雅基人为主。
1924年5月6日,李伟焜还曾试图申请妻子黄氏来美,但因为是年美国通过更为严格的限制移民法案;也可能因为黄氏不忍抛下女儿、儿媳和刚刚出生不久的幼孙而选择留在家乡。
1927年底,李伟焜持中华民国护照返乡探亲,以一个成功的“金山客”的形象出现在乡人眼中。他在家乡期间主持兴筑了名为“焕然堂”的新屋,数日在酒楼里举办“金山宴”酬谢乡亲,以致随身携带的金钱用罄,于是写信给美国的儿子李华英及侄子李业明,要他们各自为他筹措1000块大洋。
李伟焜在信中写道:“现下新建之屋各事完全办理妥当,吾心告慰,则亦合家之鸿福也。但屋料及工程约共支费银七千元,又进伙及做金山酒一连贰天,每日男席二十八围,女席二十围,亲戚来往约共支消银一千元有奇,可谓高庆,名誉上至第一也……。三村各里都有人来赴席。装修家私台椅贵妃床俱各齐备,堂上中厅辉煌五光十彩,人人赞羡,个个称美。回想我本人出洋须然费去二十五年光阴,所谓千载来得一时之机会,今日有之,诚为满意雀跃之喜也。”
显然,李伟焜对自己的成功可谓志得意满。李伟焜在美国过着已婚却单身的生活,除儿子李华英外,家人都留在中国。他和他们保持着频繁的书信联系,定期汇款养家。
1932年11月5日,李伟焜从一个李氏宗亲Lee Chong手里盘下坐落在麦耶南街37号的Pay’N Save杂货店,从此全力经营这个置身闹市的杂货店。店铺楼上供住宿,楼下是店铺。李伟焜独立经营杂货店,直到1949年7月盘给他人为止。李伟焜原本打算和儿子于1949年年底一起返国,但由于大陆随后发生了政治巨变,遂滞留图森。1950年底因归国无望,他又在一个叫朱胜的华人经营的杂货店里当司理。晚年居住在国会西街第908号,临死前住进了政府出资经营的养老院。
李伟焜来到图森能很快立足、并进而成功经营自己的杂货店,除了本人的勤奋努力和商业天赋之外,也和李氏宗亲的扶助分不开。纵观李伟焜在图森的经济活动,和他生意上的联系且对他有过实质性帮助的人多为李姓人士。足见在20世纪的海外侨社中,以共同的姓氏为纽带而形成的宗亲关系是非常重要的社会资源。当年的海外华侨利用宗亲关系结成互助网络,借以“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使作为个体的人在一个陌生而充满敌意的生存环境里借助集体的力量、利用集体的资源得以生存下来。
李伟焜在乡人眼里是个成功的“金山客”,并因此得到乡人的敬重。他壮年时在海外辛勤地经营着自己的杂货店,所得都用来养家。现存的家信里有着他给家人汇款或家人催促他汇款的记录。在1949年后中美绝交,民间不能直接通邮,他仍设法请人转寄。他的杂货店也为美国政府缴纳了为数可观的税金,以至到晚年时可以安享美国政府每月发给他的社会保险金。而他也有丰厚的蓄积,所以退休后无金钱之虞。但由于老来独居,无法和家人团聚,其心境无疑是寂寞和凄凉的。
1965年3月15日,李伟焜病逝,享年87岁。两年后李华英也因病辞世,被宗亲葬在其父的墓旁。李氏父子就这样结束了在海外漫长而孤寂的侨居生涯,带着对家乡亲人的无尽思念和欲归不得的痛苦和遗憾离开人世。在他们离世不久,他们生前生活过的“唐人街”在“城市改建”的名义下被夷为平地,图森“唐人街”于是和他们一道永远成为历史。(全文请阅读杨立博士的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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