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丁：江屯往事（三）

凤凰城　于丁

　　那时，一个女同学一直和我通信，她的意思表达的也很明确。可是，我父母不同意，我也很纠结。

　　68年，我下乡，她去了生产建设兵团。本来兵团比农村好不了多少，可是不久她当上了《兵团战报》的记者，就不用干活了。她爸是大学教授，虽然文革中也被批斗，但”解放”早。她爸托关系把她调到省城的《兵团战报》记者站，实际已经脱离了兵团。

　　她家就她一个女孩，是她爸的掌上明珠 。手风琴、小提琴、溜冰鞋、、、、要买啥买啥，兵团记者的身份又让她学会了摄影、骑马、打枪、、、、、、。

　　在一个班时，她学习一般，当了几年记者，成了文学青年。给我写信用的都是两个A四大的稿纸，因为超重，每封信都要贴好几张邮票。

　　她的信常常是告诉我，她最近看了什么世界名著，然后就是几大篇子的读后感。让我也看那本书，也写读后感。或者是写读了她的读后感的读后感。

　　她曾经让我在某一天的某个时辰看某颗星星，说那时她也会看那星星，这样我们就可以有心灵的沟通，情感的交流，对着星星做真情告白。

　　她还不止一次的给我寄来答卷，让我填：最喜欢的颜色、最爱吃的食品、最崇拜的名人、最厌恶的个性、、、、、、。

　　每当接到她的来信，父亲就义正言辞地训导我：”儿子啊，这样的姑娘咱招惹不得，你这辈子就是农民了，哪能一会看星星，一会又答卷子的。就在农村踏踏实实说上个媳妇，好好过日子吧！”我觉得父亲说的有道理，渐渐的就不再回信了。

　　下乡那年我二十二，大弟二十，在农村都是该娶媳妇的年龄。也许是不太接触社会的缘故，我对娶媳妇这事儿没有太强的渴望。

　　我成熟挺晚的，都上高中了，还不知道鸡蛋为什么能浮出小鸡。一次，我问从事绵羊良种培育工作的父亲，父亲告诉我，公鸡母鸡也是通过交配完成射精，精液会储存在母鸡体内，鸡蛋形成时先与精子结合，然后才包裹上蛋壳。那以后，我才注意到公鸡母鸡的确会有那样的行为，即”公鸡踩蛋儿”。

　　农村的孩子应该都早熟，不仅有马牛猪羊随时随地的活体演示，大人们的言传身教也是无所不在的。虽然一开会说的都是农业学大寨，抓革命促生产，要斗私批修、、、、、、。可在田间地头，大人们讲的全是黄笑话，连荤素搭配都没有，一色荤的。半大不小的姑娘小伙听着，脸也都不红不白的。比我还小两岁的三虎子不仅愿意听，善于讲，还能表演”公鸡踩蛋儿”，是全屯子男男女女公认的”绝活”。

　　每当屯子里的社员在”大消校”前面集合，而三虎子心情又很好，他差不多就会来一个”公鸡踩蛋儿”。他先是与大闺女小媳妇拉开距离，一个人开始单腿站立，两只胳膊上下拍打，头转来转去，表示大公鸡在梳理羽毛，抖擞精神，准备出击了。这时要是那个老娘们发现了，就会高声嚎叫：”快跑啊，三虎子要来了！”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兴奋，媳妇们笑着叫着，四处奔逃。说时迟那时快，三虎子会张开双臂像老鹰盘旋一般，在院子里 跑一个弧线，然后逮住目标。他会跑到那老娘们身后，拽住她一绺头发。一条腿支撑，另一条腿抬起来，呈痉挛状，全身也不停地抖动。那老娘们像真被”踩”了一样，拼命地高喊：来人哪，救命啊！这时往往她那个当丈夫的，也跟着笑。直到三虎子抽搐的那条腿一下比一下慢，全身也不再抖动时，那老爷们才象征性地开始追打三虎子，笑声呐喊声响作一团、、、、、、。

　　那时候，也没想到还能回城，还能高考，还能招工。父亲常说：”人家能祖祖辈辈当农民，咱们咋就不能？咱家往上数三辈儿，你太爷爷也是农民，是挑着挑子闯关东过来的、、、、、、。”

　　杨七哥给我介绍对象，父母都很高兴，但一听说是妇女队长大珍子，都没了底气，知道我这关过不了。

作者绘画作品

　　大珍子年龄和我差不多，在当时的农村就快成剩女了。一米七的大个儿，虎背熊腰的。平时不苟言笑，嗓门亮惹洪钟，干起农活顶一个好老爷们。大珍子最大的特点是黑的出奇，本来大伙儿都是整天在地里干活，风吹日晒的，谁也白不了。但她可是真黑呀，有点像黑人的那种黑。她要是穿上龙袍，戴上髯口，那就是女版包青天。这丫头娶回家来，别说不敢当陈世美，就是让你当王朝马汉，站她身边也胆儿颤啊！

　　杨七哥看我家人都不搭拢，倒也没深说。后来我和父母都感觉到了，杨七哥说给我介绍大珍子是探探口风，实际上是想把他闺女小青给我当媳妇。小青比我小一岁，也老大不小了。前年，小青妹妹兰子就嫁给了大队书记韩大耳朵的儿子，现在孩子都抱出来了。姐姐未出阁，妹妹先生娃，小青肯定是”亚历山大”。

　　　　　　　　　　　　　　　　　　　　作者绘画作品

　　杨七哥一来我家，十有八九，小青会来找他爸，总是家里有点什么事，而他爸又不着急走，小青就和他爸一起在我家坐一会。有时候是杨七哥把小青叫来，给我家送点红药水，绷带啥的。小青是屯子里的”赤脚医生”，其实就是有个药箱，大队时不时给发点药。

　　小青个子不高，长得不好看，也不难看。人还是挺懂事儿的，就是文化太低了，好像就念了三年书。我父亲跟杨七哥说：”你家小青是个好孩子，可是我那混蛋儿子不是读的高中吗，不知道天高地厚，非要找个中学生，说是最少也得是小学毕业、、、、、、。”杨七哥是明白人，从此再也不提小青的事儿了。我父亲这话传出去，也把屯子了其它那些丫头”屏蔽”掉了。可悲也可喜，屯子里那些丫头没有一个读到小学毕业的。

　　杨七哥当队长，不像沈富，每天都领着社员下地干活。杨七哥经常去大队呀、公社呀、前后屯呀，去办事。其中也包括给我介绍对象。七哥热心肠，知道本屯子没有合适的，就领我去后姜家、段家店、肖家岗子、、、、、、，去相亲。连江对岸的王家公社都去了，也没遇上合适的。

　　一回七哥领我在五棵树公社，见了一个姑娘，说是读过一年的农中。那姑娘倒是眉清目秀，可涂着胭脂，留海和发梢都烫的弯弯的，也觉得有点不舒服。我回来跟三虎子一说，三虎子第二天就骑着自行车奔五棵树去了。回来跟我说：”那姑娘你可不能要啊，去年把孩子生到苞米地了。他爹吊起来打，都没问出来是谁的种。”后来逼急了，对着他爹喊：”是你的！是你的！、、、、、、”给他爹气的当场就背过气去了。

　　后来这姑娘的事杨七哥也听说了，跟我家好一顿陪不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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