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城 崔增祁
最近,上海的表哥来美国相叙,谈起了儿时的轶事,他问起我:侬还记得上海的”老克, 拉”哇?多么熟悉的称号,那是我们儿时非常羡慕和向往的一批人,我们曾暗暗地摩彷和学习过他们的作风和派头。
老克拉是这样的
老克拉是一批生活在上海的一些有特殊品味的男人的总称。在我们的记忆里,街上看到的老克拉总是洋装笔挺,裤纹一定熨得笔直;他们平时不穿套装,常用花格泥或条子呢的西装上衣配上棕、黑、白色的裤子,以示和BOSS的区别。热天则换上各种色彩的衬衫,领子一定烫得笔直笔直;脚上穿的尖头皮鞋闪闪发光, 夏天则穿上一双白色或咖啡色与白色拚接的三包头的篓空皮鞋, 双分头梳得很规矩, 但绝不像”小开”那样油头粉面;在阳光下戴一副黑色墨镜,头戴一顶鸭舌帽或是礼㡌,嘴里含着烟斗,手里有时还拿着一根标志文明的司的克, 那时孩子们叫它打狗棍,既防狗咬, 也防坏人侵袭。走起路来昂首挺胸,一副绅士派头。我们有时调皮地有意装着学他们走路,他会拿起文明棍驱赶我们说:”小戳佬,俟弗快滚开,唔打死特侬”。他们大多是在外国人的商行或银行里工作,説起话来一半上海话一半英文,当你问他一句”浓好伐啦?”,回荅一定是”I am Ok”,上海话掺杂着英文是表现他们知识与身价的与众不同,”洋泾滨”就是他们的日常语言。他们的收入高于国内的职员,出入西歺厅、咖啡舘和百乐门跳舞厅,看进口的文兿片是他们的爱好。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模彷英国绅士,温文尔雅,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特别的品味。在解放前的上海,他们是文明和有文化的一群人。,在我们这些孩子的眼里,他们曾是我们未来的榜样。
解放了,老克拉勿吃香了,工农兵才是学习的榜样。但老克拉们也不属于地主和资本家被列入打倒和改造对象,按阶级成份划分,他们最多属于小资产阶级。他们生活得比较优越,但他们是靠自己的劳动取得的工资维持消费,他们𣎴剥削别人。更重要的是这批老克拉不爱过问政治,对政权无害,不管你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 老克拉并不在乎,我还是做我的克拉,所以政权更迭中也没人去理㑹他。虽然这批人的格调不合新时代的潮流,也只能把它列入了团结的对象。新政权在前三十年和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几乎断绝了经济往来,上海的这些老克拉失去了生存和发展的土壤,渐渐地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如今不止在上海,即使在美国、加拿大也很难找到老克拉的形象了。
说来也巧,当我们在逰轮上侃侃而谈,回忆着老克拉的往事时,我们惊奇地发现了一位衣着和气质像是老克拉似的八十多岁的老人。我们像发现了奇珍异宝似地向他靠近,找机会和他譗讪,不料我们的标准的上海话也引起了他对我们的兴趣。交谈中了解到他是圣约翰大学的毕业生,还是南洋中学早我五年的校友。那时南洋中学毕业成绩平均分在八十分以上就可以直接保送圣约𨌺大学。这位老兄毕业正值中国政府变迁,他随家庭移居香港,随后又来到美国。几十年过去了,乡音未改,青少年时期在他生命中留下的烙印也一直保留着抹不去的痕迹。
老克拉是中国殖民时代形成的事物,在中国封建时代就该是那些文人𩐳士。而如今改革开放后的中国,在许多外资企业工作的髙薪白领.好似一批新的小克拉正在形成。他们也受过良好的教育,甚至出过洋留过学,有着丰厚的收入,出入髙级歺厅、舞厅,送孩子上国际学校。但是在他们身上更多的是洋气,却找不到老克拉的风韵。历史常有相似之处,但绝不㑹是简单的重复。
打开微信扫一扫
点击右上角分享
此文章到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