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仲楫: 母 亲 语 录

黄仲楫: 母 亲 语 录
  一说到语录,上点年纪的大陆人。恐怕会很自然地想起文革年代红遍全国的毛主席语录;不少人或者以为语录只能出自大人物大名人之口或他们的论著。但按词典解释,语录不过是”某人言论的纪录或择录”。照此说来,你,我,他都可以有语录。所不同的是,因惯性认识所致,人们一般认为大人物大名人的话才成其为语录,平凡人的话再好再有道理,也只是称作口头禅。也正因为如此,名人语录大多见之于文字,而凡人语录则不过是口头语罢了。
  
  见诸文字”纪录或择录”的名人语录毕竟不多,但口耳相传的”名人”语录,恐怕就各地都有。就说我们台山,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有个小名叫李牛的副县长,农民出身,为人谦厚老实,敢讲真话,又平易近人,人们都叫他牛哥。文革期间他任革委会副主任,分管农业。当时号召农民多养猪。 一次商业部门召开养猪动员大会,请他牛哥副主任上台作动员报告,以示政府重视。那时领导作报告,一般是拿着主办单位写的稿子照念的。这次也不例外。当他念道”一亩一猪,一户一猪,一人一猪”时,突然转过头来,面对坐在他后面的革委会其他一些领导和部门头头质疑说:”我看不大行吧?”引起全场大笑。
  从此,在台山干部圈里,只要遇到不切实际的决策或不大可行的事情,便每每会有人说句”我看是牛哥的话,”或索性说是”牛哥语录”。这样,牛哥的话也好,牛哥语录也好,就成了句歇后语。其潜台词便是”不大行”。既显”权威”又幽默。被引用的频率不比毛主席语录低。
  不过,牛哥语录只是源于台山一县之内。因为一离开台山,他就毕竟也只是个平凡人。
  说我的母亲,一介农妇,就更加凡之又凡了。她的语录,像牛哥语录一样,也不过是群众语言。但是在我耳中,听她说得最多,觉得最为深刻,实际,印象也就最深,随时随地可以联想起来,而且颇觉有理。
  十多年前,广东南方日报连载《末代皇帝最后一次婚姻解密》,其中有一节说到,溥仪从来不懂怎样招待客人。客人来了,他只知道一个劲地陪着笑脸,自顾自地抽烟,喝茶,一点不懂奉客的礼貌。其妻李淑贤说他一两回,他也记不住。。”他检讨说,这是因为从小当皇帝,只知别人伺候自己,不懂得照顾别人。”看到这里,我很自然地想起了一条母亲语录——木从小起!试想,一棵树木,如果自小歪了弯了而不设法及时把它扶正扳直,待它长大想它直就难了。以树喻人,溥仪是个很好的例子。
  我幼年丧父。在旧社会,孤儿寡妇,日子是不好过的。母亲怕我自卑消沉,便时常教导我说:”捱得凄凉终须有日好。”此”语录”的真谛是教人不要悲观,要不怕艰苦。虽非出自名人之口,但我不但视之为名言,而且奉为圭臬。在它的策励下,我努力读书,奋发进取,母子相依,终于熬到解放,后来读上中学,又上了师范,有了工作,逐步过上了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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