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人吃什么都抹点奶酪,英文叫Cheese,暂且叫”憩丝文化”;欧洲人古代尚武,被称做”骑士文化”也不为过。我们呢,地大物博,什么都拿得出吹一下,无论孔子还是神五神六。但有一样,整天浸淫其中,张口就是,却不好意思说是自己的特产。论发声和外国人有点相似,说内容还是轻轻地说吧,是”歧视文化”。
(相信此言一出,传统文化的粉丝们一人一口水就把兄弟给灭了。但好歹让兄弟冒个泡,把话说完了。)
都说中国盛产集权,其实倒不一定确切。人们忘了集权还有个形影不离的小兄弟就是歧视。这个小兄弟往往是个敲门砖。秦嬴政看周边国不顺眼了,什么路不平了,蝌蚪文了,总之和我不一样的都是土里吧唧的东西,狠狠地歧视一遍,完了便开始”车同轨,书同文字”。用现代人的说法,就是用歧视造舆论,然后用集权为歧视正名。
秦始皇为后代留下了很多东西,但文字、度量衡包括兵马俑,都是给人观慕的,真正能印到国人脑子里的,而且永远挥之不去的却是歧视他国、他人和他物。秦以后五千年的中国你不服我,我仇你的历史此起彼伏,始皇帝确实功不可抹。
后代不但崇拜秦皇汉武,还有”试与天公谁比高”的勇气。被两岸都尊为国父的中山先生,反清朝皇权也罢了,怕民众不响应,便站在汉人的角度,对满清政府羞辱一番。但”驱除鞑虏”不正是一种民族歧视么?在大千世界中,唯我为大的做派源自此恐怕不为过。
那国父的两个儿子,也不愧为秦皇帝的真传。谁得意一时,便我国军,你共匪;翻盘了呢,便你蒋匪,我解放了。不同的是,歧视在一族内合理蔓延。
毛爷上台后,因过去受同僚文化和知识力量的无形歧视(陈独秀李大钊在笑论马列天下时,张国焘在北大吹起五四号角时,老毛还在图书馆搬书),得势便猖狂,创立更鲜明的阶级歧视理论,人以阶级而分,派以党别为界。哪怕一国一党之内,也要分个人五人六的。文革还在全国玩歧视,乃至后来学生提个意见,便视为暴徒,杀无赦,歧视之甚,世上无有过之。
当年林彪吹捧毛爷是全面继承和发展了马列,不如说是继承发展和丰富了秦始皇的歧视理论还更为确切。国人现时都喜欢标新立异,但你能说自己完全脱离了秦皇毛爷建立的歧视理论?比如笔者喜欢看求职和婚恋节目,感到此类节目最适合海外华人接接中国的地气,但一接地气就接到了传统歧视。
民间的歧视是很直接的,不像官场曲里八拐,弄个陷阱帽子让你钻钻。歧视方大都是很直白的,不见眼黑,鼻孔朝天的那种,遇见他(她)不屑的对象,过去是掩鼻而过,眼角都懒得斜一下。现在好点,当了主持、人力资源老板虽然还是看不起年轻人,但还会人模狗样地问一下,以示差距。有点涵养呢便强压内心的鄙视,来一段”我来说几句”或者搬个西游红楼的典故,在相貌学历肤色族别上小做文章,便高屋建瓴地放倒了被鄙视者。于是,观众们皆大欢喜地共同鄙视被歧视方,”谁叫你没本事的呢?”因为歧视对方很容易提升自己的地位,眼界和层次,很容易和被歧视方拉开档次。
有次回国,预先想做点功课,电话里怯生生地问国内朋友,带个coach包送友如何?朋友友善地哼了一下。那lv呢?笔者赶紧搜索时尚记忆。朋友开口了,都out了。现在是xxx了,声音里充满了对国外穷亲戚的同情。在朋友洪亮的自信中,我声音越来越低,原想带点人情回去,没料到又被友善地拉开了层次。
世界变化之大,只有歧视矗立泰山之顶,永远不倒于中国人的心中。这真真是让我们自豪得心酸。
普天之下,都有歧视,比如美国也有歧视。但在美国,一个老太太争取空姐候选,什么条件都通过了,你能因年龄太大,体态太丰腴,肤色太深拒绝人家吗?不能也不敢,因为拒了别人自己就等着麻烦吧。但在中国行,一贴圣旨就能让你下大狱11年,一句话也能让你晕倒在求职台,歧视你没商量。水土不一,一方山水养一方人哪。
所以,歧视作为一种文化现象深植于一个民族之中,必定有它赖以生存的条件的。所以探讨一下一方山水,有时倒能了解一点歧视产生的缘由。
地域隔绝,乃至孤陋寡闻是歧视产生的首要因素。中国从来不是地大物博的国家,起伏的山峦和丘陵中间间隔着零星的平原和河谷,供吃苦耐劳的百姓生存。但由于交通不便,地区之间人与人交往很少,都以为自己住的地方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自己的口音是天底下最美妙的音乐。于是看不起别地的水土和话语。歧视就在不同地区的人之间自然地蔓延了。
笔者下乡的地方就是这样一个闭塞之地。比如说自己的女人,各地有说爱人妻子太太老婆的,甚至说”屋里的”,但有听说”给”的吗?(那音短促,介于”给”和”鸡”的发音之间,属于语言学的入声)他们还特别嘲笑山外人的说法,以自己语言的简洁而得意。现在”鸡”都成为那个的代名词了,不知现在他们还那样称呼自己的老婆吗?
但他们站在自己的土地上就敢理直气壮地歧视外来人,什么上海佬南昌佬,叽里哇啦地模仿和丑化别人的语言。所以有诸如五花八门的上海人视外地人为”乡下人”、北京人看外地人为”地方上”的各种说法,后来又看了美国的脱口秀主持也丑化华人的模仿,虽然感情上受不了,但很理解始作俑者。生怕别人看不起自己,便站在自己的那片地上先贬别人一番,原来是世界通情,无知无畏而已。
若是诸位同在一片土地上,或是交通通讯都发达了,歧视便不谈地域,而从外貌上下手了。这在中国也是有渊源历史的。看看诗经这样的描述:”窈窕淑女””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就自然知道”君子好逑”的原因了。现在年轻人说得更加直白了,我就是外貌协会的,不被外貌吸引,我怎么发觉她的内在呢?生意上也是如此,没有富丽堂皇的办公场所,没有光鲜耀人的穿的挂的和涂的和五花八门的关系,”谈都不要谈!”以貌取人便顺理成章地成了社会交往和发展的基本准则。
某地娱乐相亲节目,主持人在说自己国家人种优势时是这样表述的:”白人是上帝造人时没烤熟,黑人是被烤焦了,我们(亚洲)正好”,赤裸裸地以肤色歧视他人。观众们自豪得嘻嘻哈哈,中宣部高官在台下也看得情色迷迷。电视上有这样极端的歧视出现,谁还会中意平平淡淡的谈吐和清水挂面的素妆呢?民之误,教之过也。
再说对待残疾人,中国有了很多的改善,比如称残疾,不说残废了;比如也修了很多通道,供轮椅行走。但对待肢体残缺的同胞心灵的尊重,舆论说得很少。最近一盲人律师,引起中美风波,最后赴美读书了结。但让人心揪的是网页上没被删除的,竟然是网民不论事由,以外貌抨人:”这个瞎子,又在惹事”!若那盲人有习储那般富态的外貌,恐怕歧视就会小点。
这般引导,过去出身、以后知识,现在都变为奢华和时尚都成为歧视和被歧视的对象了,整个社会大搞面子工程,讲究奢华、品牌就是可想而知了。
不过,比地域和外貌更深层次的歧视依据就是内涵的存在。内涵过去多指的是一种内在的涵养。比如战国时的淳于髡,身高七尺(折合现在1.61)但才高八斗,胆识过人,敢于劝谏齐威王;现在呢某君囊中虽涩,但心底善良,才识过人都属于有内涵,同样可以傲视他人、为非诚勿扰的美女所青睐。
不过,现今则不然。内涵还必须具备拥有运作经济,左右社会资源的能力。说白了就是有自己的圈子和帮派,你才真正具备了傲视群雄,征服世界的能力。只有有了自己的帮派,才能像中石油和中海油集团间的对话,共同歧视广大石油用户,高价没商量;才会有独处西南一禺,来个诸侯震天子的对话等等。
看官会发问,这也算歧视吗?当然是。到了一定层次的利益集团,有了资源和话语权后,他们歧视的是利益集团以外的所有的百姓,甚至是皇上。做一种假设,您就是上述利益集团中的一分子,你必定会站在自己集团的立场,鼻子里哼一句:”油价高?买不起油就别买车!”这不是歧视难道是尊重?前些天的政治剧你黑或我红布满中华大地,翻盘如转轮,不都是歧视惹得祸?
换句话说,当今若不组成帮派,歧视派别以外的人包括无辜贫民,就不能保证和保护自己的利益。若不挤进利益集团就等着被人歧视,被人歧视了浑然不觉,还沾沾自喜”现在夏天可以买到西瓜了”!现今中国百姓过着艰难的幸福生活就是这些利益集团太内涵了。
说了有中国特色的歧视文化这么多不中听的话,也于心不忍。歧视在某些场合也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动力。如果当年没被苏联大哥歧视一番,中国会发奋造出原子弹吗?我们身边的人比如校友,当年不被歧视关到监狱里去,今天会成为美国博士么?所以,看到龙岩一中学弟们举着”考过高富帅,战胜官二代”、”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标语送学长参加高考,禁不住潸然泪下,一切都在举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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