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鸟纪事:取材于凤凰城的小说《凤囚凰》连载(四)

太阳鸟纪事:取材于凤凰城的小说《凤囚凰》连载(四)

(编者按)在某个时间,某个空间,我们在这里,美国亚利桑那州,有的人留下来了,有的人海归了,在时间和空间的交界点中,有很多分秒组成的故事,在太阳鸟亚省华人网中,我们看到张肇鸿,气如虹,文若,慧明,凤鸣,心水等很多老侨用文字记录他们的生活,首先感谢他们的记录,让我们看到了一代移民的成长足迹。”太阳鸟”专栏作家汪静玉,根据生活在凤凰城女人的真实故事,撰写出了小说《凤囚凰》。

                     凤 囚 凰
                       

                汪静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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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事情似乎积极地在朝好的方向在发展。为了方便见面,我接受他的邀请搬到了他父母给他买的用于结婚的新住所。那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漂亮最干净的房子,这座房子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打开了一个新的局面,我们很快从那段不愉快的回忆中走出来。从同居过渡到结婚,在我们身边的亲人和朋友看来,一切似乎都变得顺理成章了。
  李腊梅是和我一起玩大的闺中密友,她总是留着老款的上海头,干练的短发使她看起来像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假小子,她很少说话,但只要一说话,每句话里都透着无与伦比的真诚和侠义。我们成为无话不谈的闺蜜也是源于此。就是这个早我两年进城的女孩子现在仍然孑然一身。
  这天李腊梅来探访我时,我突然想起我一个朋友的朋友也是单身,考虑到两人的性格比较接近,我就打了个电话约他俩出去吃饭。吃完后,他俩都有点那个意思,就相约去看电影了。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在洗手间里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就赶紧给李腊梅打电话,叮嘱她别告诉严格力我们在一起吃过饭,千万别让他知道还有一位男士在场。
  事有凑巧,严格力正好也在那个酒店的茶舍里玩牌,更巧的是他当时正在使用男厕所,男女厕所中间是用木板隔离起来的,根本谈不上隔音效果,我刚才说的话被他一字不漏地全听进去了。我原以为女厕所是一个能给我足够安全感的地方,但我发现我错了。我刚一走出来,就看到一张怒气冲冲的脸横呈在我面前,他脸上的肌肉上下抖索。我感到我们很久没有爆发的战争将要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严格力二话没说,直接过来拽我,他把我拽到不远处的一家宾馆,迅速将门反锁后,拿眼睛上下仔细地打探我,试图从我身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希望落空后,他伸手指头戳了一下我的额头,快说,又是哪个男人?你们在合谋什么?
  我镇定了一会,说,没干什么,就是给我朋友李腊梅介绍男朋友。
  严格力两眼通红,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语调就像被人浇上汽油的火,越蹿越高,额头上的青筋看得清清楚楚,他对着我吼道,像在吼一只牲口,是给你自己介绍对象吧,我才给你几天自由的时间,你就不老实了。
他一把夺过我的包,翻看我的手机,看完后顺势将手机摔了,钱包也砸在地上,屋里哗啦一下一片狼藉。他又说,我今天就送你走算了,你死了算了,你活在这个世上干什么呀,害人啊。他做出那个咔嚓的表情,咬着呀说,我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杀了你,让你做鬼也是我的女人。
  看到他发疯的样子,我意识到危险正在一步步朝我逼近,深渊般的恐惧让我像傻瓜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在他冲进洗手间的那一瞬间,我想夺路而逃,但我很快放弃了,门反锁着,而且洗手间的门就对着出口,只要稍微有点动静,他就像抓小鸡一样把我抓回来。我不敢冒险,我害怕他一时冲动动真格的。我想我还是懦弱地呆在这里,让他在我面前逞强吧。
  严格力气急败坏地从洗手间奔跑出来时,脸上的五官难看地挤在了一起,很显然里面没有他要找的东西。他站在我面前翻遍了自己所有的口袋,还是一无所获,最后他把目光定格在我的化妆袋里,他终于找出一把修眉笔的小刀。他抬头看着小刀,嘴角猛地往下一瞥,他做出的那个冷酷的表情不是给我看的,但我看得毛骨悚然。当他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朝我逼近时,我浑身一哆嗦,尖叫了一声,你要干什么?
  严格力顺手往床上一指,说,你躺下,闭上眼睛,闭上眼睛就不痛了,一下就过去了。他过来捏紧着我的手腕,努力地在寻找什么。突然,他扔下我的手,从口袋里搜出手机,给李腊梅打了个电话,他说,我正在逃往318的国道上,林子已经死了,你们要是敢报警,她父母就和她同样的下场。
  我听到李腊梅在那边大叫,你告诉我她在哪里?你快告诉我她在哪里呀?
  严格力说话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了,他抱着头对着手机嘟嚷了几声,然后狠狠把手机摔在地上,用脚碾碎了,又拔断宾馆里的电话。他用那种我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表情看着我,我浑身惊出了一身冷汗:天啊,他这次要动真格了。我绝望地看着他,眼泪扑簌簌直往下掉。他帮我擦掉眼角的泪水,安慰我说,你别哭,闭上眼,一会你就到一个极乐世界里去了。
  我躺在床上,闭上了双眼。他捏住我的手腕,真的开始割我,他很快割开了一个小口子,我能感觉到血在往外沁。我想,这下真的完了。我还不到20岁啊,我父母怎么办?有一瞬间,我感觉自己都要晕过去了,但他仍然紧捏着我的手,让我动弹不得。由各种感觉引起的疼痛和绝望让我几乎去了知觉。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啪地一声,他将刀狠狠往地上一扔。我舒了一口气,猛地睁开双眼,抬头看了看我的手腕,长长的一条红线,幸好刀口不深。他站在床边,在那里歇斯底里地抓自己的头发。他抓完头发,解下鞋带,用鞋带手忙脚乱地帮我包扎伤口,他一边包扎一边咬牙说,我不想杀你了,我明天带你去游街,在你身上挂一个牌子,写个,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你到底有多贱。
  我始终不敢搭讪,随便他怎么说,我尽最大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可怜。但我心里暗自冷笑,都什么时代了,还来这一套。从这一刻开始,我不得不重新开始审视他,我怀疑他是不是有性格上的缺陷和心理上的障碍,这些缺陷和障碍会通过酒精的发酵时不时地歇斯底里地爆发。他在考验我的承受力,但我实际上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坚强。
  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后,我以为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他可以停下来喘口气了,但接下来发生了一件更让人不堪的事,这件最让人无法想象的事彻底击垮了我。
  严格力将宾馆的电话线接好后,打了一个电话,要对方买瓶白酒立马赶过来,他有紧急事情要办。我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里,心想,不会是两个人合伙来整我吧?
  过了没多久就有人敲门,严格力立马跑出去开门,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孩子一手提着白酒一手拎着小菜站在门口,她不停地向他眨眼媚笑。严格力没理她,他直接从她手中夺过白酒,站在那里一口气喝了大半瓶。女孩子发嗲道,你干什么呀?在这鬼鬼祟祟的,还喝那么多。说着把他扯进房间,这才发现我躺在床上。她的表情立马变得很不自然起来,她有些生气地将他往外推,转身想走,却被严格力使劲一把拽到了床上,他随即抱紧她,转头对我冷笑道,你看她比你漂亮比你风骚吧,我在酒吧里认识的,只卖笑不卖身的,除了我。
  接下来我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了,我不能让他们这样羞辱我。我忽地从床上坐起来,跳下床,光着脚拼命往外跑,刚跑到门边就被严格力逮住了,他抓着我的头发使劲把我往床边拖,顺势给我右脸重重一拳。他指着床边一米远的距离,从牙缝里挤出五个字:你着。我站在那里浑身发抖,不停地哭泣,眼睛看着他们,但眼神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他们投入得忘记了我的存在,而我像个孩子一样站在那里哭泣。就这样他们在我面前完成了所有的动作。这一幕定格在了我的记忆里,成为我人生中永远也翻不开的一页。
  事后李腊梅告诉我,她知道出大事了,她了解严格力的性格,赶紧报了警,但不知道具体的方位,警察开着车在附近转悠了几圈就离开了。完了,李腊梅又说,我知道找警察也是白搭,他根本不怕警察,警察怕他。我没说什么,而是开始偷偷酝酿怎么顺利地摆脱他,怎么让我的亲人在这件事上不受到任何影响和伤害。

作者简介:汪静玉,笔名王一冰,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出生,14岁开始发表作品,17岁独自闯荡大江南北,18岁保送武汉大学中文系,2001年就读于武汉大学新闻学院研究生班。曾在《北京文学》、《青年文学》、《作家》、《芙蓉》等杂志上发表中短篇小说。作品多次被选刊转载和选入选本并多次获奖。著有诗集《青春的馈赠》、小说集《爱是绿叶》、《邂逅天堂的后窗》,出版长篇小说《天堂眼》、《夏天里最后一朵玫瑰》等9本书,其中《天堂眼》在全国引起较大的反响。2009年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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