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钫与千唐志斋

张钫与千唐志斋
周泾渭 美西侨报
  今天的洛阳已经不是历史记忆中古老的洛阳。
  洛阳变得那么现代化,那么新,仿佛只有伊水边上的龙门石窟,让你感觉到一点北朝隋唐的余光。
  在洛阳以西约45公里的一个小镇”铁门”。提到这个名字,就让人有莫名的激情。铁门镇的千唐志斋,对一般游客可能听都没有听过,好比”养在深闺人未识”。但它的原主人张钫这个名字,对民国时期河南老乡却是无人不知。
  张钫出生于清朝末年(1886年至66年)洛阳新安县人,民国时代是陕豫两省黑白道的龙头大哥,辛亥革命元老,在中原大战期间冯玉祥悬赏六十万买其人头,仍被蒋介石出更高价保住了这条命。后任二十路军上将总指挥,因其部都是收编的河南刀客和绿林人物,他被戏称”中原老贼头”。抗战时期进军事参议院,国共内战策动国民党军廿兵团在四川倒戈,最后和平解放四川。
  张钫在三十年代受于右任鼓励,开始收集墓志,并与于右任约好,唐以前的归于,唐以后的属张。五年期间竟收集了一千多件,除隋唐之外有北魏,西晋,五代及宋,元,明,清志石,上下纵横一千多年。张钫绿林出身,政坛反覆立场,难入史册,但因”千唐志斋”成为张”钫盖棺论定”的功德,让他名列青史。
  笔者父母久居河南,虽不认识张钫家族,但因与河南另一世家刘镇华交好,在刘家口中了​​解张,刘两大世家在河南緾斗几十年的恩怨事迹,虽然这是几十年前的往事,先人都已过世,但这老故事在脑海中翻动犹如昨日。
  千唐志斋,其墓主许多在”新旧唐书”中并无列传,所以这是一批很珍贵的唐代基本史料。可以说千唐志斋等于是另一部唐史,一部刻在石头上的唐史,更难得的是千唐志斋保存的,并不单只是这些墓志的拓片,而且还包括了所有原始的墓志石刻本身,可说是很罕见的一个收藏。
  千唐志斋是一座很宏伟的建筑物,早先是张钫的园林”蛰卢”,为了这千余件墓志,张钫盖了一座庞大的建筑,里面有十多个像陕北窑洞那样的收藏室,和三个长方形的天井院。一块一块方形的墓志便镶嵌在这些收藏室和院中内外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无声地,默默地,向世人展示一个个死者生平的功业。
  今天千唐志斋基本上没有什么游客,去的几乎都是行家。这些墓志不但是在唐代写的,也是在唐代刻的,流传至今超过一千多年了,比起清代所编的”全唐文”那种纸上文章,这些刻在石头上原始的墓志,真给人一种淡淡的,幽幽的,幽灵式的恐惧感,仿佛死者又重回阳间一样。
  因为,这些墓志原本应当埋在死者的墓室里,它们原本的作用,并非要向死者生前的阳间宣示什么,而是要向死者死后的阴间,宣扬死者生前的功业。
  实际上,它们当初雕刻的目的,原就不是要给阳间的俗人读的,所以都深埋在地下的墓室里。如今它们却高高镶嵌在墙上展示,仿佛逃也逃不掉了,每当看到一片墓志,总不免在想,又一座古墓被盗了,又一个唐代的幽灵重返阳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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